那里面还有罗公子三人,坐在那里饮酒,酒保各处一望,见人去得也差不多了,祇有留春阁还有罗府三个人坐在那里,还没有散。酒保道:“别人都好说话,唯有这三个人,没法弄他出去。”想了一会,无奈祇得走到三人面前,不敢高声,陪看笑脸说道:“罗爷,小的有句话来禀告少爷,少爷莫要见怪。”罗焜道:“有话便说,为何这样鬼头鬼脑的?”酒保指着对过说道:“今日不知那一个得罪了沈大爷,方纔叫我们收了店。他叫家人回去传打手来,那时唯恐冲撞了少爷,两下不便。”罗焜道:“你好没分晓!他打他的,我吃我的,难道我碍他的事不成?”酒保道:“不是这等讲法。这是小的怕回来他打架吵了少爷,恐少爷不悦,故此今日请少爷早些回府,明日再请少爷来饮酒赏花,倒清闲些。”罗焜道:“俺不怕吵,最喜是看打架。你快些去,咱们不多事就是了,要等黑了纔回去呢!”酒保想来扭他不过,祇得求道:“三位少爷既不回去,祇要求少爷莫管他人闲事纔好。”三人也不理他,酒保祇得去了。
再言罗焜向胡奎说道:“大哥,青天白日要关店门,在这园子里打人,其中必有原故。”胡奎道:“且等俺去问问,看他是甚的道理。”那胡奎走下亭子,正遇着锦上天迎面而来。胡奎将手一拱道:“俺问你句话。”锦上天道:“问甚么?”胡奎道:“足下可是沈府的锦上天么?”锦上天道:“正是。”胡奎道:“闻得你们公子要关店打人,却是为何?是何人冲撞了你家公子!”锦上天是认得他是同罗公子在一处吃酒的,便做成个话儿就将祁子富相骂的话告诉了一番。胡奎道:“原来如此,该打的!”将手一拱,回到席上,罗焜问道:“是甚么话说?”胡奎道:“若是这等说法,连我也要打他一顿!”就将锦上天的话,告诉了一遍,罗焜道:“哥哥,你休听他一面之词,其中必有缘故,大凡平人家做亲,允不允遂要好好的回复,岂有相府人家要问一个贫民做亲,这贫民那有反骂之理!”胡奎道:“兄弟说得有理。等我去问问那老儿,看他是何道理?”胡奎下了亭子,前来问祁子富的曲直,这且不表。且说祁子富同锦上天说了几句气话,就同张二娘和女儿各处去游玩。正在那里看时,忽听见那吃酒的人一哄而散,鬼头鬼脑的说道:“不知那一个不允他的亲事,还要骂他,惹出这场大祸来,带累我们白白的去了银子,连酒也吃不成了,这是那里说起?”有的说道:“又是那天杀的锦上天挑的祸!”有的说:“这个人岂不是到太岁头上去动土了!”有的说:“想必这个祁子富其中必有缘故。”有的说:“莫管他们闲事,我们快走。”不言众人纷纷议论。
且说那祁子富听见众人的言语,吃了一惊,忙忙走来,这长那短告诉了张二娘一遍。张二娘闻言吃了一惊:“都是你为人固执,今日惹出这场祸来,如何是好?我们快快走后门出去罢!”三人转弯抹角,走到后门,后门早已封锁了,他三人一见,祇吓得魂不附体,园内又无别路可走,把个祁巧云吓得走头无路,不觉的哭将起来。正是:
鱼上金钩难入水,雀投罗网怎腾空?
张二娘道:“莫要哭,哭也无益。祇好我们到前门,闯将出去。”当下三个人战战兢兢,往大门而来,心中一怕,越发走不动了。及至赶到前门,祇见那些吃酒看花的人,早已纷纷散去了,祇有他三人。三人纔走到二门口,正遇着沈廷芳,大喝一声道:“你们往那里走,左右与我拿下!”一声吩咐,祇听得湖山石后一齐答应,跳出三四十个打手,一个个都是头扎包巾,身穿短袄,手执短棍,喝一声,拦住了去路,说道:“你这老儿,好好的写下婚书,留下你的女儿,我家大爷少不得重重看顾你的,你若是不肯,休想活命!”那祁子富见势不好,便拼命向前骂道:“青天白日,抢人家妇女,该当何罪?”一头就向沈廷芳身上撞来。沈廷芳喝声“拿下”,早拥上两个打手,向祁子富腰中就是一棍,打倒在地。祁子富挣扎不得,祇是高声喊叫“救命”,众打手笑道:“你这老头儿,你真正是老昏颠!你省些力气,喊也是无用的!”
此处且按下不表,众打手将祁子富捺在地下。单言沈廷芳来抢祁巧云。祁巧云见他父亲被打手打倒在地,料难得脱身,心想不如一死,保住清白,飞身就往金鱼池边,将身就跳。沈廷芳赶上一步,一把抱住,往后面就走,张二娘上前夺时,被锦上天一脚踢倒在地,护沈廷芳去了,可怜一家三口,命在须臾。
不知后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