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回,只听得茶房走过来道:“华先生。可要买东西哩,二点钟敲过了一回哩,店家要收市了。”那华艮心接口道:“要……要”说着呀的一声,开了房门,和那女的商议了阵,无非是买的酱鸡、熏肉、果、菜等类。茶房答应出来。扁人忙跳起来叫道;“茶房过来,我也要买东西哩。”茶房道:“好好,顺便带来。买什么?”扁人道:“华先生买甚么?我也买甚么。”茶房一一说了。扁人同楚公商议起来,这样好,那样不好,决计不来。茶房发急道:“快点呢,店家要收市哩。”扁人、楚公仍是议决不下。这时际的华艮心,不似方才在楼梯边的状态,凡百不高兴的样子。如今却样样有精神,大烟也抽足了。暇着没事,听到姓马的也要买东西,把茶房缠住了,便捧了一支水烟袋踱过来。扁人瞧见,便招呼着楚公,便打发照样买就是,茶房早已慌急慌恐怕店家收市,忙忙的答应一声去了,艮心笑道:“今儿戏唱的还好吗?”说着又对楚公拱拱手道:“贵姓?”扁人代答道:“这位就是牛楚公观察。为因听戏之后,又要和兄弟议决一件要事,过分夜深了,不及回公馆,于是谈天亮。”艮心便道:“既有公事,不便闲谈。”说着就走。扁人忙道:“现儿公事已决,正苦的没甚话谈,消遣消遣这个整夜。兄弟说起艮翁最欢喜谈天,楚公观察正要叫兄弟介绍,一来不敢冒昧,正在为难;二来时际还早,所以正待商量一个计较。艮翁过来了,最好没有了。”艮心笑道:“公事已毕,不妨坐一回。”扁人便邀艮心抽烟,和楚公分上下首,一齐躺下。楚公便大吹其牛皮,吹了一阵,茶房已买了回来。一一交代明白不提。
只说牛马二人尽拿着话盘住那寡妇,叫做孤鸾,娘家姓贾,就叫贾孤鸾,小名又叫双姐,书中就称做她双姐罢。
且说那双姐,原很大方,等得艮心烦了,便也洋洋地走来道:“稀饭冷了。”扁人忙陪笑迎来道:“大嫂,里间来坐。”双姐道:“过一回吃了稀饭谈天罢。”扁人笑道:“昨儿大嫂请了稀饭,今儿可要回敬哩。因此大嫂买的,我也买了,一样不少,可知诚心哩。况且我们牛观察最欢喜谈心,同艮心兄弟非常合得来,大嫂不妨也来谈谈说时。”那牛楚公忙迎过来道:“这位是华家嫂子了?久慕久慕,兄弟原籍也是无锡,端的是同乡了。”一阵瞎说,不由双姐不走进来。瞧是一位头发苍苍的老者,而且原很大方,不似乡里女子,羞羞缩缩的便含笑道:“牛观察吗?”扁人忙着请烟榻上坐,让他夫妻二人对躺。
岂知牛楚公一见双姐之后,大有失望之意。说话也没神气,不过敷衍而已。(白费劳心,绝倒,绝倒。)双姐抽了一口烟便走了。扁人忙要邀留时,楚公递个眼风,扁人领会,虚邀一声,连着艮心也走了。扁人忙悄悄问道:“甚么缘故呀?”楚公只是摇头,好一回,只说了一句:“白花了几块洋钱的本钱,打熬了一个整夜,我事体干的老了,今儿才第一回干了偷鸡不着折把米的营生。”扁人道:“什么说?一说儿没巴望吗?”楚公点头道:“难、难。”扁人嘴上虽不说,心里却不服道:“难道一无指望吗?”牛楚公没精打采,巴到天明,垂头丧气的走了。马扁人睡了一觉,及至醒来已薄暮了,正待抽烟过瘾,茶房又呈上一张请客条来写着:飞请商务旅馆十二号官房马扁人大人速驾紫樱待温柔巷小青青房酒叙专此勿却敬请游安牛订背后有字马扁人看了背后有字,连忙翻过背看时,果然有歪歪斜斜的两三行字道:徐局、张君、赵君、陈君,都在座,杜筱岑兄亦一定准到,议决公司事也。
马扁人看罢,连忙收拾停当,一脚奔到紫樱街温柔巷第一家小青青家,只见已有十来个人在那里。只有陈少鹤是会过几次的,其余都马马虎虎,似乎没曾会面过的。牛楚公忙介绍道:“这位就是马扁人,司马是上头祁京卿祁茂承派下来招股开办这里分公司的总理。”众人都恭维了一阵,彼此入座。一回杜筱岑也到了,便道:“股分名单已开出来了,这一张是有选择职员的名字。请马扁翁收了,明日一定要选举了,现在诸事完备,专等收股开办了。”马扁人瞧那名单是案定章十权以上者有选举资格徐琴史君直隶人现任公益公司总理。
张益丹君浙江人现任轮船买办赵勤夫君山东人现任轮船买办陈少鹤君江苏人现任钱业买办王幼香君湖北人现任报关行买办钱钦三君河南人现任金子业买办克坦斋君蒙古人候补道刘梦九君陕西人现任风藤公司总理伍芝弼君广西人现任风藤公司协理龙长胜君安徽人候补提督萧连生君直隶人候补道黄鸿承君云南人监生杜筱岑君江苏人现任崇茂钱庄总理陆叔六君贵州人举人王珊玉君湖北人现任提调苟子孝君陕西人现任房户总理张宛君君山西人候补知县张莫君君山西人贡里萧和贵君山东人候选知府萧伍桂君山东人候选同知谢一山君浙江人举人金子香君甘肃人候补州同尤心三君福建人前台湾学政胡须德君贵州人前湖北抚标参将马扁人看是共总二十四个人,便收了对杜筱岑道:“费神,费神。”筱岑谦了一回,又指着陈少鹤道:“这位是敝居停陈少鹤翁,扁翁会过没有?”扁人道:“会过了,会过了。”筱岑心里诧异道:“奇了,几时会过的。”又不好问一问,只得搭讪道。一回牛楚公吆喝排酒,一般龟公鳖腿大姐娘姨,忙着调排桌子,摆出齐齐整整的两席酒来。吃酒之后,又是何事?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