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们就手拉着手从寺院出来了。在程岗镇的社员群众大都还没醒来,醒来的也还赖在床上的当儿,我们把所有炸药的导火索全都点着了。片刻之后,突然间一声巨响之后,便跟着有了一连串轰轰隆隆的响声。接着,便是雨点般砖瓦落地的砰砰啪啪。这些响声持续的时间足足有十里长短。待音止声落,程岗镇便被炸药中的硫磺淹没了,陷入一片死寂了,宛若不是程寺和牌坊倒塌了,死去了,而是整个世界都轰隆一声死去了,消失了。革命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它是站在海岸遥望海中已经看得见桅杆尖头了的一只航船,它是躁动于母腹中快要成熟的一个婴儿,它是立于高山之巅,远望东方已经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一轮朝日。朝日出来了。朝日如是被炸药崩出来的一样,血血淋淋,红红艳艳。因为已经不能再在天亮之前赶回狱里,站回到原来的凳子上;因为我们回去以后,就打算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不向党有任何隐瞒。我们决定要做一对诚实的人,要做一对高尚的人,一对纯粹的人,一对有道德的人,一对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对有益于人民的人,既然这样,我们还有必要连三急四地赶路吗?我们手拉着手,新婚夫妻似的,不慌不忙地在美丽的朝霞中往城外的监狱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