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人曾含泪

  将我埋葬

  用珠玉用乳香

  将我光滑的身躯包裹

  再用颤抖的手将鸟羽

  插在我如缎的发上

  他轻轻阖上我的双眼

  知道他是我眼中

  最后的形象

  把鲜花洒满在我胸前

  同时洒落的

  还有他的爱和忧伤

  夕阳西下

  楼兰空自繁华

  我的爱人孤独地离去

  遗我以亘古的黑暗

  和亘古的甜蜜与悲戚

  而我绝不饶恕你们

  这样卤莽地把我惊醒

  曝我于不再相识的

  荒凉之上

  敲碎我敲碎我

  曾那样温柔的心

  只有斜阳仍是

  当年的斜阳可是

  有谁有谁有谁

  能把我重新埋葬

  还我千年旧梦

  我应仍是楼兰的新娘”。

  他径自念起那首诗歌,低沉而抑郁的男低音将诗歌里的悲戚之情演绎得恰倒好处,特别是那句“而我绝不饶恕你们”,让楼兰和印臣听过去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首诗和这几个字母有关系吗?”印臣有种不妙的感觉。

  “是佉卢文,诅咒的意思。”班敬远面色惨白地说。

  “诅咒?什么诅咒?”印臣警觉地站直身子,双眼紧盯着那张面衣,心突突地跳得厉害。“难道说这具女尸诅咒我们将她掘出来不成?”

  正说着,那张面衣突然从几案上飞起来,像有只莫名的手在操纵着,径直扑向印臣的脸,将她的眼耳口鼻捂在其间,那四根带子像有种力量在她的脑后用力牵扯,把她面部的轮廓拉得可以分明地从面衣上透印出来。

  “印臣!”楼兰冲上去想解开那具面衣,可是它象生了根一样,无论楼兰怎么用力都拉扯不开。

  印臣的手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抓舞着,她的口鼻用力地呼吸,身体在刹那间扭摆得仿佛失了控。

  “快,快去找人帮忙!”她叫嚷着,冲着站在一边的班敬远。

  印臣的手仍然挣扎不停,口中发出被捂住后痛苦的呻吟声,仿佛那句古代佉卢文的诅咒,断断续续地发出“MU—YO,MU—YO”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逐酹气急败坏地冲进了冰库,像扯掉随身物品一样轻而易举地将印臣脸上的面衣一把扯去,摇晃着她的肩问道:“印臣、印臣,你有没有事?”

  楼兰皱了皱眉,觉得他怎么好象说的是“乙僧、乙僧”?

  印臣的手发自本能地抓住了逐酹,眼神干涉而空洞地望着他,张大嘴拼命呼吸。

  从她苍白无力的面孔来看,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逐酹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哄道;“我不会让你有事,我怎么舍得让你有事……”

  楼兰注意到逐酹的眼神有一些超乎寻常的关切,可是这一个微小的细节并没有吸引她多久,她发现那枚面衣被逐酹扯坏了,露出隐藏在棉絮中一角质地发黄的纸。

  她小心地用镊子夹起来,足足有一尺见宽,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佉卢文。

  她交给班敬远,让他去翻译。

  “逐酹,印臣应该没事了,你带她先回去吧。在这呆久了会着凉的。”她拍了拍逐酹的肩,手心传来一片冷硬冰凉的感觉,大概是他只穿了一件棉布衬衫的原因。

  楼兰没有多想,转身跟上班敬远的脚步,踏出了冰库的门。她回头看了一眼逐酹和印臣,看见他轻轻吻了吻印臣额前的那枚红色的痣,从兜里掏出一串青黑色的莲花状手链,替她戴在手上。

  印臣呆若木鸡地挽着逐酹的手臂,跟着他走了出来。

  楼兰突然发现眼前的月逐酹竟是那么的陌生,他的脸上闪现出一种诡谲的表情,走路的姿势不象平时那么大步流星,而是左腿笔直地迈向前,停住,再拖动右腿依然笔直地跟上。就像,就像恐怖电影里的僵尸。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躲闪到一边捂住知道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尖叫起来。

  月逐酹挽着妹妹的手,用那样僵硬的步伐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深沉地笑。

  楼兰看见他脸上闪过一瞬幽蓝幽蓝的光。

  他将那串原本戴在女尸手上的链子戴在了印臣的手上。难道那手链失而复得,女尸的失踪会和逐酹有关系?

  印臣躺在床上,思绪异常清醒,可是身体仿佛被某种东西控制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她透过月光看见哥哥逐酹像前几天守着她一样坐在床前。依旧没有灯光,可是她却感觉到今天的哥哥和那天有些不一样:雕塑般的面孔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僵硬得仿佛大理石块。

  她想叫喊一句什么,可是没有发出声音。

  “你醒了?”她看见逐酹的嘴唇动了一动,发出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不是动不了也不能说话?这就对了,我的手链会让你舒舒服服地躺在这里,直到我们圆房为止。”

  圆房?印臣睁大了眼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哥哥是不是疯了,或者是别的一个什么灵魂钻进了他的身体里面,控制着他的思想和行动,他发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个声音听上去那么熟悉,好象是那天在鸣沙山听见的那个白衣女子的声音,圆润动听,只是多了那么一丝诡异。

  “怎么,你不记得了么?我是莲七。我说过生生世世要和你作夫妻,不管是美是丑,是贫是贱,是富是贵,前世你不遂我,我便来你的今生寻你。乙僧,你却为了躲避我而转世为一个女子。也好也好,我便借我的今生,和你做一场夫妻!”

  逐酹尖声利气地说完,边开始动手解她的衣衫。手指不断碰触到她的肌肤之上,一片冰凉如死尸的感觉随即袭来。印臣知道他一定是被女尸付身了,那具原本应该呆在实验基地里的楼兰古尸。

  她闭上眼睛想摇头以示抗议,可是丝毫无法动弹。泪水从她的颊旁滑落,让逐酹的动作稍稍迟缓下来。

  “乖,我会好好待你的……”他吻着她的泪痕说。

  不要,不要这样……她在心底如是说道。

  黑暗中她听见一个声音在说“一诺以诺空,空必偿此诺”,难道真的是哥哥的前世来求取她不曾兑现的诺言吗?

  班敬远将那一张黄纸上的佉卢文翻译了出来,由于年代久远,有个别字迹很难辨认,不过好在大部分还是可以翻译的。他在因字迹不清而没有认出的字体处画上圆圈,交给了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