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文成让秀芝给他拿来笔墨信纸,又搬来一只小炕桌。秀芝知道他要给武备写信,也不阻拦,只给他在炕桌上放了两盏灯。向文成看见这两盏灯,且又是在白天,就知道秀芝为他的视力丧失作了足够的准备。他说:“秀芝,我递说你一件事吧。”
秀芝说:“什么事,这么郑重。”
向文成说:“是这样,今后我写字写歪了,你看见了就告诉我一声。”
秀芝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只说:“怎么给武备说呢?”她说的当然是家里发生的事。
向文成说:“家里的事好说,武备能理解。我是光怕把字写歪了。”
秀芝说:“你写吧,歪了我就递说你。”
向文成在墨盒里告告笔,铺开信纸。秀芝在一旁看他写字。他写得很慢,字迹和以前也大不一样,常把字摞在一块儿写成一个黑疙瘩。行距更是看不出来,“天地”也忽高忽低。排成行的字不是从左往右斜就是从右往左斜。秀芝便在一边掉起泪来。秀芝一掉泪,向文成停住笔说:“我知道了,你正在掉泪呢,你一掉泪,我就知道我把字写歪了。”
向文成就着两盏灯,还是写完了给儿子向武备的信。